建兴三年六月，汉文帝所葬霸陵、汉宣帝所葬杜陵及薄太后陵被盗掘。不久，京畿地震，朝廷为之震动，多言或与此事有关。司马邺遂下旨，命人收拾诸陵残骸，重新安葬，有犯者诛及三族。

安葬之日，司马邺带着侍中宋敞和几名随侍悄悄出了城，也遥祭了一回。

他问宋敞：“长安附近的前汉十一帝陵，似乎无一幸免，都被盗过？”

宋敞答：“王莽之乱后，赤眉军攻入长安。除了霸陵和杜陵，其他九陵均被洗劫一空。文帝、宣帝都以贤明节俭著称，曾下旨薄葬，因此这两处得以保全。”

可三百多年后，霸陵、杜陵依然难逃劫数。

司马邺低叹，“大汉立国数百年，国力何等强盛，可凭他怎样的至尊至贵，谁又逃得过这一抔黄土？谁又佑得住千秋万载的国运昌隆？甚至连死后的平静安宁都不可得。”

宋敞想起当下危局，以及被害死于平阳的晋怀帝，果断转移话题，“皇上看此处，怀山抱水，也是处风水宝地呢！”

司马邺打量四周，“莫非也有帝陵？”

宋敞摇头，“不是帝陵，但前汉有位功绩彪炳的赵大将军就葬于此处。听闻这位赵大将军娶过两位夫人，元配是青梅竹马的挚爱，可惜早逝无子。将军终身牵念，临死嘱咐同茔而葬。那继室相伴一世，终究不服，虽将他和元配同葬此处，却巧妙利用山腹一条地下暗流将二人墓室分开……”

“青梅竹马的挚爱……”

司马邺眉眼恍惚，沿着窄窄的嶝道缓步下坡，思绪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。

——《衣冠南渡录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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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雨连绵，夜色深浓。

走不多远，二人身影便完全被黑夜所掩，再也看不到了。

但二人侧耳细听，依然能听到温峤隐隐的叱喝声。

他们能有机会摆脱险境，只因他在浴血搏杀，舍生忘死。

渐渐地，厮杀声也听不到了。

也不知是隔得远了，还是那场战斗已然终结。

荀灌不敢细想。

脚下的嶝道终于走到尽头，却是消失于长满荒草的半山腰。

山腰地势平坦得多，隐约看得到半淹于草丛间的三间屋宇。司马绍道：“看来已很久不曾有人来了，必定早已废弃。”

荀灌听他齿关间似在打着哆嗦，不由看了他一眼，“你很冷？”

司马绍勉强笑道：“难道你暖和？”

雨虽不算大，但淋这许久，二人衣衫早湿透了。雨水渍入伤口，一阵阵疼得厉害。

荀灌勉强忍着，与司马绍彼此扶携，蹒跚着走到那三间屋子前，顿时失望。

那些屋宇虽以条石为基，可显然已有很多年无人居住，屋顶早就塌落，屋内满是瓦砾杂草，根本无法驻足。